唐美雲歌仔戲團在2023年七月初,於國家戲劇院演出新製作「臥龍:永遠的彼日」票房全數出售,一票難求。
一齣成功的戲劇需要幕後、幕前高度的默契與配合,有幸這次參與演出擔任打小鑼的職位,成為這齣大型精緻歌仔戲的其中一枚螺絲釘,此劇的樂團編制文場加武場達到三十人之多,編曲的由姬君達擔任,編腔由POLO(陳歆翰)擔任,武場領導為陳育偉領奏。
每次接完唐老師的演出總是會有許多想法,我想這就是好戲的後座力,好的戲不單單只是看演員的唱功、舞台的美感、服裝的設計、音樂是否悅耳,我認為最重要的是這齣戲是否有辦法觸動觀眾內心的世界,將演員的時空背景、情感、互動投射在觀眾身上,若能使人用哲學的思辨方式省思劇中複雜的人際與情感關係,此劇成為提升人類思維高度的藝術品,我認為
「臥龍」即是這樣的作品
此劇以三國時期的蜀國為主軸,諸葛亮為主角,時間線於蜀國末年劉禪在位時蜀國衰敗景象。
三國的故事大家都很熟悉了,但此劇中運用巧妙的舞台手法,使時間軸穿梭自如,來回倒敘手法的使用也讓觀眾不會感到時間錯亂,劇中另一位靈魂人物是諸葛瞻,為諸葛亮之子,諸葛亮生前常年在外征戰,並無與這位兒子見過面,此劇巧妙的使兩人碰面,兩人對白的設計引人深思。
在父系的中國社會中,男人被教導不要流漏過多情感,導致兩父子之間關係緊張,無法相互理解,最後一場戲的這段父子對話相信觀眾看完後也能對照在生活中;無數男人為了生活打拼,而無法顧及家庭與事業的平衡。此劇將每個角色的情感刻劃的唯妙唯肖,多愁善感的劉備、膽小怕事的劉禪、驍勇善戰的姜維等等,且演員的功力與情感釋放得當,這也是我認為這齣戲最令人省思的地方:
「情感的度」
蜀國的故事長年被拿到電視、電影與舞台劇等作為作品,三國題材的表演更是多到不在話下。
我認為蜀國的故事會被拿來大量搬演就是因為「情感」二字,此劇中劉備為國光劇團當家老生-唐文華老師飾演,在三顧茅廬這場戲中,劉備與孔明唱了一首名為「紅樓夢」的歌仔戲曲調,演唱的詞是在敘說劉備與孔明對於解救亂世的夢想與憧憬,但熟悉歌仔戲曲調的戲迷朋友們或許會覺得很奇怪,包括我第一次聽到也這麼認為。「紅樓夢」這首曲調通常使用在男女談戀愛的情景所演唱,在兩位大英雄身上演唱,有種斷背山的錯覺?!
在總彩排後我才意識到,原來這是編腔者精心的設計。
在當代社會中,我們常見到大家在討論男女關係、婚姻關係等等的兩性問題,男女相處存在各種難題的困難與無解,其實在男人與男人的相處中這些問題更加複雜,例如官場文化、職場問題等…,與上司的關係某種程度來說是超越兩性關係的,當找到一份熱愛的工作時,你與老闆有著共同的願景與目標,而工作的相處時間佔據你人生的大半部分,酬勞的談判、同事間的相處、工作的分配等等,問題複雜程度遠勝兩性關係,男人要是沒拿捏好「情感的度」,極有可能葬送前程。
蜀國最耐人尋味的就是君臣情感的關係,但蜀國的衰敗很大一部分也是因為「情感的度」沒把握好,君臣的關係能對比為老闆與員工,當老闆過度的情意用事,就有如劉備失去關羽與張飛而冒然討伐吳國,因私仇而做出錯誤決策,過度情感處,加速了蜀國的滅亡。我想,編腔在這裡巧妙的使用「紅樓夢」這首曲調,這其中隱含的內容寓意深遠。
多年來唐團御用的編曲也是主胡-姬君達,在此劇的編曲中加入了豐滿的配器,姬君達的編曲風格也成為了唐團獨特的音樂記號,諸葛亮的主題曲「 1. 21 | 7 5 3 | 6- 」貫穿全劇,完戲後有如餘音繞樑迴盪在腦袋中,而只要一出現此旋律腦袋就會立刻浮現此劇的各種畫面,此主題的各種變奏與轉調,搭配著戲劇的情緒起伏,使觀眾能更沉靜在劇情人物的刻畫中。雖說大樂團的編制會使演員唱腔與身段的靈活性受到限制,但我認為這也是歌仔戲精緻化的必經之路,看看對岸早年做出的樣板戲作品,雖說政治意味濃厚,但其中音樂與演員的配合嚴絲合縫,沒有半點偏差,我認為「嚴絲合縫」不單單只是未來歌仔戲的走向,且是戲曲圈不論前場或後場都需要追求的目標,「嚴絲合縫』不但對得起自己的專業,更對的起買票的戲迷。唐團近幾年大力培養青年演員,這些唐老師稱「小唐果」的青年演員們在此劇中擔任舉足輕重的角色,且能看出每位青年演員的表演風格日漸成熟,唱腔日益穩定,可以看出近年苦心學戲的成果 。
「結語」
2018年大三的我開始與唐團接觸,唐團豐富的音樂編制對司鼓的演奏邏輯來說有諸多的限制,在與唐團常年配合的司鼓-陳育偉的演出合作中,一同累積經驗與成長,解決司鼓與樂團之間的融合問題,同時也因唐團與國樂團配合機會較多,讓我對指揮法也產生濃厚的興趣,有關注我的頻道的朋友會比較了解,「指揮與司鼓的配合」是一門還存在許多困難的課題,我也一直致力在完善這項「歌仔戲指揮法」。
用句司馬懿對孔明的對白來說:「憑你一己之力,也想要逆天而行? 」
我的回答是:「是的」,每個人都或多或少的正在為世界做出改變,我認為「我命由我不由天」正是最好的回答,在追逐人生理想的路上一定會遭遇挫敗,但堅持住才能找到自己的使命,人生只有一次,隨時記得要在有限的生命中做無限的事情。或許歌仔戲在許多人心中還是一項過時的老玩意兒,但看過唐團的作品將會使你對歌仔戲有重新的認識。